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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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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

第二天上午,孟夏從昏沈沈中醒來時,發現身旁空空如也——金翎早已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昨日纏綿時熾熱的喘息仿佛還在耳畔,肌膚讓人沈淪的觸感也仿佛尚在指尖,但被收拾幹凈的小桌、不見了蹤影的琥珀墜子和那部手機,卻無情地將那人已經離去的事實一巴掌拍在孟夏腦門上。

這間孟夏臨時搭建的小竹屋,孤零零地杵這個讓人幾乎要錯認為是紫竹林海的地方,孟夏都快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麽逐個擊破那些暗藏在周圍監視著金翎的人,又是如何背著那人一路沒命地奔波逃竄,那人的濕冷的血從背後浸透了他的衣衫,腥甜氣在孟夏腦海裏橫沖直撞出一片斷壁殘垣,顫巍巍地支撐著他前行……

然而此時此刻的小屋就像個脆弱的容器,裝下了太多難自已的情,裝下了無處安放的矛盾和掙紮,破曉時的第一聲鳥鳴就足以讓它碎成滿地雕零的花瓣,殘留幾分若有若無的馨香,一場細雨就能將它沖散成泥,永埋地底。

孟夏在原地發呆,楞著楞著突然就不可控地笑了起來,像個失心瘋了的癡人。

這人真是……

算了,也該走了,那人說得對,金三角不是他能久留的地方。

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選擇了不同的方向,意料之中的結局。

……

等到孟夏回到長林中學時,已是累計離校一個多星期了,得虧了餘小紅幫他跟校方溝通,哪怕是天大的學霸,這種不請假擅自曠學如此之久的事,也足夠他那幾乎鍍著金邊的學籍被扔出校門了。

他穿著袖子挽到小臂以上的深色運動裝,拎著只裝了兩支筆和一沓草稿紙的書包,踩著早自習上課鈴,大剌剌地走進教室,在一眾人或驚詫或打量的眼神中,目不斜視地拉開自己的座椅坐下。

隨著一陣吧嗒吧嗒的皮鞋響,徐櫻抱著一大摞資料快步走進教室,她瞟了一眼孟夏,並沒有說什麽,神色如常地將資料分組發下去。

白色的紙張在靜悄悄的教室中傳發著滾出層層浪花,到了這個階段,很少再有人對過多的學習任務發表意見了,後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就像是刺股的錐,不由分說地將所有人的精力都聚焦在高考這跟獨木橋上。

高三年級,總人數不過三百,卻每天都要消耗近四米高的試卷打印紙

人都道長林中學是“湖北省墊底示範高中”,都道這裏的生源質量如何如何不好,是窮鄉僻壤裏的“養老式高中”,卻不知這些帶著諷刺意味的名頭下,是怎樣的一群少年在不舍晝夜地奮鬥著。

孟夏不在學校的這段時間裏,前後左右的同學都把老師下發的資料給他留了一份,原本空蕩蕩的桌面,現在已經堆起了一座小山,再加上今天的這份,剛好湊足半米高。

孟夏輕輕吐出一口氣,將桌面上的資料分類整理好,然後又從抽屜裏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和習題集,就又起身離開,去了樓上的自習室。

這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眾人一片莫明,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篤篤,徐櫻敲了敲講桌,示意大家該開始背書了,別磨嘰。

眾人訓練有素地收回互相交換的眼色,陣陣讀書聲此起彼伏,漸漸傳開遠去,在遠處的明理湖面上漾起漣漪。

徐櫻只在班上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去到孟夏所在的自習室,在他對面的坐下。

孟夏聞聲擡頭,禮貌地打招呼道:“老師好。”

徐櫻微微頜首,算是應了:“孟夏,我想了解一下你近來的學習生活狀況,最近有遇到什麽困難嗎?”

“目前沒什麽困難,覆習進度都在計劃之中。”

“但是你沒有參加最近的四校聯考,成績只能記零分,年級排名很受影響。”

“哦這樣啊,沒關系的,我對自己的實力很清楚,一次考試的成績不會影響我的心態。”

“嗯,很好。但是……我能了解一下你最近究竟為什麽沒來學校嗎?你母親說你病了,但具體情況她並沒有解釋。”

“……算是吧,不過櫻姐,不是什麽別的病,是心病。”

“心病?”

“嗯,沒事的櫻姐,不用擔心我,這不會影響我現階段的覆習,下一次考試應該是七校聯考吧,我會證明給大家看的。”

“……好,不過要是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一定要及時和家長、老師說,不要自己悶著。”

“知道的,謝謝櫻姐。”

……

徐櫻前腳剛走,自習室的門縫裏就探進來一個腦袋——是景秀。

景秀大大咧咧地跑進來嚎:“哥,你可算是回來了!怎麽都不和我們說一聲?這些天我可擔心死你了!給你發消息你不回,我還以為是誰垂涎你的美色把你擄了去,正準備號召我梁山泊眾兄弟去救你於水火之中呢!”

整個自習室都回蕩著她中氣十足的嗓音,簡直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孟夏一瞬間有點想塞上耳塞把這人趕出去,但忍了又忍,用盡了涵養只是挑眉道:“喲,看不出來你還挺有良心。”

“……行了行了,我就是來問問你,這些天你到底在幹啥?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哦,我去見了杜衡。”

“!!!!!!”

景秀瞪大的雙眼就像是銅鈴一樣,目光有些覆雜,有驚,有喜,有憂——為這消失兩年之久的人終於找著下落而驚,為她哥終於不用整天去派出所追問此人下落而喜,為他哥話外之音裏的前路未蔔而憂。

孟夏抹了把臉,緩緩地說:“他在金三角。”

“他為什麽在金三角?那是人待的地方嗎?他不會是……”

不會是去做了毒販、從此一條道走到黑了吧?

後面的話音被景秀強行咽回去,憋在心口,堵得她有些難受。

孟夏搖搖頭:“我不知道,他什麽都沒說……”

他寧可把自己折騰成那副摸樣,也不願意透露一點苦衷,哪怕只是一點讓自己值得被擁抱的苦衷,他都不肯說……

“那你呢?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我想……考我爸之前讀過的專業,去他工作過的那個雷達站,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我想知道,這一切,所有意料之外的安排,究竟是為了什麽……我還想,帶杜衡回來,不管是怎樣的他,功也好,過也罷……若是他載譽凱旋,我會替他接風洗塵,若是他戴罪而歸,我就等他贖清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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